妄为06
兴许是吹了风，手臂上又搭着王源那件湿透的校服，王俊凯回家当晚就感冒了。一开始大大咧咧的没有在意，洗了把热水澡，觉得睡一觉起来铁定能好。没想到凌晨四点多就醒了，全身打冷战。硬生生的挺到六点多，阿姨来叫他起床，他才瓮声道，“我今天要请个病假。”
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九，阿姨皱起了眉头，赶紧去和他爸说了。“吃点药，我等下替你和班主任请假，休息几天。”王邻山又转身对阿姨嘱咐道，“有什么事的话给我打电话。”
王俊凯吃了药就继续睡下了，这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。四点多醒来的时候，正巧听见门口微弱的响声，门缝被悄然推开了一条。
王源就蹑手蹑脚的站在门口，歪着点头往里面看，却又不敢直接敲门进来。
“干嘛？”王俊凯突然那么冷冷的一出声，王源本以为他睡着了，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，条件反射的缩回了身子，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要怎么办。几秒钟后才像只被人发现踪迹的小兔子似的探出头来。
“我…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一点。”
“和你有关吗？”
王源差点要被他凶的下意识摇头，然后回过神后赶紧用力点了点头，“有的……如果不是因为我，你也不会感冒的。”他小声的说着，这才进来往他床头上放了一杯药，“这是阿姨刚才冲的板蓝根……你趁热喝。”
王俊凯看着他没出声，很久以后嘴边突然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。
“你这样何必呢，王源。”他说，“你看不出来我很讨厌你吗？你有什么毛病，非要来我这找不开心？“
王源被他这突如其来火气弄的没反应过来，低着头没说话。
“你听好了，我昨天来帮你，是因为要还你上一次的人情。别以为我会和我爷爷奶奶一样好说话。”他狠狠的盯着眼前男孩的眼睛，“你以为一杯药、一份饼干就能让我觉得你好？既然你妈要当小三，你就别做这个梦。以后少来烦我，你妈已经进了门还想怎么样？我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同情。”说到最后，他近乎是低吼出来，“我永远都他妈不可能真的把你当什么弟弟看。”
“我妈妈不是小三。”王源微微皱起眉，背脊就挺直了。好像一提及这个话题，这个总温顺到有点软弱的小孩子就好像是变了个人。
“你说不是就不是？有用吗？”王俊凯毫不在意他的反驳，眼神黑沉的紧盯着他，看见王源张着嘴想说什么，最后又没说出来，很快的红起了鼻尖。
“怎么，不反驳了？”他说着又补了一句，眼里的戾气毫不遮掩。
“和你没什么好说的！你爱信不信！你根本就是不讲道理。”王源瞪着他，眼泪在眼眶里倔强的怎么也不肯掉下来，“我讨厌你！”
“那太好不过了。”门被王源狠狠的摔上，这还是王源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情绪。王俊凯有点疲惫的闭上眼，还发着烧，刚才这样一来整个人就更加虚弱，现在昏昏沉沉的，头疼的厉害。
王俊凯心里好像却也没怎么开心，今天的情绪来得过分猛烈。可能是因为他一闭上眼睛，就想到下午的时候，他和他妈妈视频，没说几句就被挂了电话，“诚诚今天身体不舒服，妈妈要带他去看医生，我们晚点说哈。”
诚诚是他那个三岁的弟弟。
王俊凯想着想着翻了个身，面对着枕头突然崩溃般的失声痛哭。
他觉得自己被所有人都抛弃了。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妈妈，他发烧到了三十九度，阿姨给他吃了药，但因为副作用整个人吃完又开始拉肚子。因为来不及，他妈妈只关心他生病的小儿子。
这种时刻的对比让人委屈的透不过气来。
这个叛逆的，让人觉得管不住的麻烦少年，平日倔强的外壳彻底在这一刻破裂成了粉末。他脆弱到了极点，的的确确太委屈了，没有人去疏导他，也没有人真正的愿意坐下来听他说说压抑的心事。
王邻山工作太忙，而且他也不愿意和他谈论到他的前妻，一提起来父子俩必定会红眼；他的爷爷奶奶年纪那么大了，王俊凯也不想让他们生气或者担心；少年脸皮薄，家丑也断然不愿意和朋友外扬。
他只能把这一切，他遭受到的所有痛苦都归结在他父母婚姻的失败上，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林淑母子。
不忍心吗？有点。
王源说自己不认识他跑开的时候，在那个瞬间，王俊凯是真的觉得自己过分了。
但也就是因为内心对王源出现了这种不忍心，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这种心态更加不安。小男孩心里带着股为母亲“报仇”的劲，怎么也不能允许自己和继母的儿子拥有良好关系，这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和背叛没什么区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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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俊凯在家病假了三天。
周五那天，班长发消息通知他周一要交一份户籍的文件，叫他别忘了带。王俊凯本来想问问他爸材料放在哪里，打了两次电话却都没通。他就自己到了书房找，从书柜找到了抽屉，文件没找到，却找到了一个信封。
王俊凯本以为可能会在里面，却没想到里面是他父母的离婚协议。
他有点心慌的看了一眼紧闭的门，心里升起一种本能般的好奇心，颤抖着手把里面的文件都拿了出来。
而里面的文件却让他定睛后打了个冷颤，全身不受控制的慢慢瘫坐在地上。
第一张照片上他的母亲和他现在的丈夫在餐厅约会，笑容甜蜜。第二张照片他们两个人挽着手臂，走在街道上。
时间是他父母离婚前的半年，在右下角赫然清晰。这个时间点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像是什么埋在地底多秘密被突然连根拔起，冷汗很快的从额间冒了出来：那个时候他父母一直吵架，吵得家里没一日安生，砸东西摔碗，全家都被笼罩在阴云里。
可他从从来来都没有想过，导致他们家庭破裂的真正原因，真正出轨的人竟然是他妈妈。不是他的父亲，林淑也不是小三，他一直维护着的母亲才是那个他口口声声最看不起的角色。之前他说过的所有话，此刻好像上潮水般向他涌过来。
王俊凯突然就崩溃了，毫无预兆的得知这一切真相让他彻彻底底的感到绝望。
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，他突然就想到王源那句“你爱信不信”。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，都知道他妈妈才是那个导致一切他现在痛苦的原因，都在看他……像一个傻子或者是疯子一样的闹笑话？
他骂林淑的那些话，他对王源一次次的冷嘲热讽，其实他们都知道真相，只是不告诉他而已。少年的自尊心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破碎了一地，痛苦不堪。
王俊凯靠在书桌边，颤抖着手直接拨了他妈妈的电话。那端接通的时候，他压抑着哭腔，好像有很多话想说，却又堵在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来，最后闭着眼睛又摁掉了已经接通的电话。
他总以为自己在家里可以硬着腰杆，肆意妄为，可其实所有人都在纵容他。
王俊凯就坐在那里，整个人都好像遭到了什么重击。直到王邻山来喊他吃饭，才看见他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。
王邻山皱着眉头，看到地上文件的时候顿时眉头锁紧，连忙蹲下身去捡，“谁让你看的？为什么乱翻里面的东西？”说完后，他好像就觉得自己话太重了些，“赶紧下楼吃饭，小孩子管这些干什么。”
王俊凯没说话，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照片和文件，然后突然站了起来，二话不说的冲出了家门。
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，他根本没带手机，也没带钱包，就那么消失在了夜色里。
这一来全家人都慌了，王邻山赶紧开着车一圈一圈的在附近绕，林淑也帮着去看监控，那么过了半个小时，王源突然给他们发了条微信说他找到哥哥了。
在小区一条小径边的长椅上，他把头埋在膝盖间，整个人因为哭泣而颤抖着。这条路很少有人会来，是王源到王家的第一天，跟着王俊凯去给爷爷买东西时走过的。那时候王俊凯想甩掉他，才故意挑了这条路。
王源看着他，给家里人发了条微信后才走过去。他大致知道了发生了什么，眼神里带着点复杂，想起来前几天他对自己说的话，咬了咬嘴唇，最终还是走过去，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了上去。
他不说话，就坐在他的身边。
“来看我笑话么？”王俊凯抬起头，对着全黑的天空道。他整个人都被一种说不上来的孤寂围绕着，连眼泪都懒得擦，“笑吧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。你早就知道了吧？你们忍了那么多天不告诉我，难为了。”
“我不笑，没有要笑的。”王源认认真真的轻声说，“外面太冷了，叔叔和我妈妈都在找你，他们都快急死了。我们先回去吧。”
“你把衣服给我干什么，你不讨厌我吗王源？”王俊凯笑了笑，自嘲的摇了摇头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那天…那天太生气了才这样说…”王源一愣，然后声音都变得小了点，好像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。
“可你没说错，我就是个很讨厌的人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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